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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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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王廠長看著安夏, 楞了五秒,他只在簽約時見過安夏一次,這年頭的企業家也不會像之後新聞大爆炸時代那樣隨便露臉, 再加上他剛剛還在跟安夏通電話,心裏預設她應該還在千裏之外,怎麽說開門就開門了。

“王廠長,怎麽啦, 我是安夏,不認識啦?”安夏笑著問道。

“啊啊,快請進。”王廠長的夫人也在家, 還有兩個應該是來探訪的親戚,正在客廳裏說話。

“我來得不巧了。”安夏將太陽神口服液放下。

夫人忙接過來,張羅著要給安夏倒茶。

“我們去書房說話吧。”王廠長把安夏請到裏面。

剛坐下, 王廠長就跟安夏感嘆:“生意真是太好了,你們公司的平臺至少給我帶了增量50%的銷售額, 本來椰子就不夠用,現在更不夠用了。”

“所以, 你就盯上印尼了?”

“嗯,印尼椰子的質量還不錯。”

“泰國和馬來西亞的不考慮?”

王廠長搖頭:“泰國的太小,不出量。大馬的椰子肉不好。我們廠椰汁的白色是靠椰肉榨出來的。”

“看來你們廠已經把東南亞產椰子的地方都轉遍了。本來還想直接在印尼投資買地建廠,但是始終找不到合適的合作夥伴。”

“不跟他們合作也好。”安夏想起在網上看到的關於1998年印尼華人事件的未打碼照片, 心裏不由得一寒。

王廠長以為她說的是國外合作方不好管理,隨便說了幾句就岔過去了。

安夏答應王廠長幫他找印尼靠譜的供貨商, 現在「中國貨」有不少賣到印尼, 反向找到印尼商人也不難, 想做生意的人, 什麽時候都能找到機會。

她曾經有一個朋友, 本來只是一個電話客服,去巴厘島旅游的時候摔斷了腿,回國又回不了,只得在島上養傷。

一個月下來,跟全島的人都關系混熟,然後一個人做起了進出口生意和旅游生意。

收入從一個月三千塊,陡然拉升到了一年四十多萬凈收入。

何況只是找印尼人買當地的椰子賣到中國來,人都不用去,也不用擔心局勢動蕩帶來的人身危險問題。

“行,我找我們印尼的合作商問問有沒有路子。他們不少人家裏都有幾棵椰子樹呢。”

兩人又聊到了海南現在房地產的瘋狂現狀。

“你們家應該買了幾棟樓吧?”安夏笑道。

“沒有沒有,我害怕,幾分鐘,漲幾千塊,這是正常的嗎?”王廠長喝了一口茶。

“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斷了。”

一個真正做生意,而不是尋求投機暴富的人,確實不喜歡搞這種。

老牌資本集團,往往都是求穩,不然也不可能走過那麽多次的金融危險。

就連期貨這種出名的投機工具,在正經的公司手裏,也是用來對沖現貨價格風險。

而不是為了用10塊錢交易100塊錢玩心跳。

不然某某航空公司搞航空煤油期貨對沖,把自己給沖虧本的神操作,也不至於成為金融業同行們當做笑話的談資。

“除了房地產之外,現在還流行炒股……”

“我知道,我也炒,滬深兩市現在漲得很不錯。”安夏表示這題我會。

王廠長又用「小同志,你不懂」的眼神看著她:“海南炒的不是你說的那種股,而是內部股。”

“原始股?”安夏只聽說過內部特供的糧、煙、酒,沒聽說過還有內部股。

“不是,不知道是什麽。反正,一聽說哪裏有內部股,哪裏就有很多人掏錢,連是哪家公司發行的內部股都不知道。”

“哈哈,要是我印幾張紙片,說是內部股,說不定都能騙到人……”安夏的腦中已經浮現出寫在刑法上的暴富方法。

王廠長點點頭:“你說得沒錯。現在已經到這個程度了。”

這是瘋了吧……安夏對此時此地的投資,不對,應該叫投機狂魔嘆為觀止。

簡直跟當初荷蘭郁金香的瘋法如出一轍。

果然,人類在教訓中學到的唯一經驗就是不接受任何教訓。

“我本來還想在海南買房呢……”

王廠長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想買也不是不行,買已經蓋好的房子,別買期房,我看啊,最近挖的那幾個地基,就沒幾個能封頂的。”

事實上,還是合攏了,1992年挖的地基,2019年被接盤的開發商竣工,前後27年,比起西班牙的聖家大教堂封頂速度還是要快了不少。

安夏回到賓館後,忽然發現「鴻雁」上看到猛男軒轅超勇在線。

“軒轅,怎麽過年還在上網?不陪家裏人嗎?”

“在開會。”

“春節……開會?”安夏覺得自己是不是心不夠狠,手不夠辣,怎麽手下大區經理比她還喪心病狂。

軒轅回答::“哦,我在西雙版納。這邊的人潑水節才是過年,漢人的春節不認真過的,我正好過來看看他們市場開拓的情況。”

“你跟印尼那邊賣椰子的有什麽交情嗎?”

“現在還沒有,不過如果需要的話,馬上就可以有。”

“好的!”

安夏把王廠長的要求跟軒轅超勇說了一遍:“這單就交給你跟,你別給我搞砸了。”

軒轅表示:“沒問題,包在我身上。”

安夏把工作布置下去,暫時沒有別的什麽事情,又不抱希望地打了一個電話給陸雪。

這次直接提示關機,而不是無人接聽。

安夏嘆了口氣,不知道這個人幹嘛去了,說不定真是在國外執行秘密任務。

媽媽在家有她自己的玩伴,迷上了一種新的撲克牌玩法,安夏是個牌運和牌技都很差的人,從來不參與這種活動。

此時出來,她也沒打算馬上回去,打算去越南有沒有什麽值得交易的東西。

於是帶著護照,托人在羊城的越南領事館辦好簽證。

從海口登陸雷州半島,又輾轉到了芒街,結果芒街的關口不知道怎麽了,暫時關閉,友誼關又還沒有開關。

不想偷渡出境的話,還得兜到廣西的東興。

與一眾罵罵咧咧的生意人一起坐車從芒街向東興出發。

坐在安夏旁邊有一位胖胖的金鏈大哥是打算到越南做木材生意的,他說,越南是個木材大國,中部盛產橡膠樹,非常適合做地板,現在全國人民都流行裝修一定要做木地板,銷路非常好。

大哥是個實誠人,也可能他覺得安夏這個看起來白白凈凈,一臉天真無邪的小丫頭只是某個大學的學生,跟她說:

“這種地板,從越南做好了運到國內,一百塊錢一立方,國內同期產品要兩百三十塊一立方。”

一倒手就有230%的利潤?

屬於《資本論》上值得為之上絞架的收入了啊。

安夏滿懷著好奇。

她好奇的不是怎麽賺這筆錢,而是既然這麽好賺,為什麽沒有烏泱烏泱的中國人湧進越南,像炒海南房地產那樣,瘋狂倒賣越南木頭呢?

越南的簽證又不難拿,偷渡……也蠻容易的,在芒街的時候,當地人就跟安夏說能帶她過境,是安夏覺得萬一被抓住,背一個「偷渡到越南」的名聲太丟臉,才婉拒。

“好多人吃不了苦吧,越南比中國熱,好多人受不了。”大哥自信滿滿。

從東興進門,野路子是直接塞錢,安夏手持簽證,覺得自己不用塞。但奇怪的是,安夏看見許多人明明有護照有簽證,但仍然往裏夾了五塊錢。

這是什麽路數?有簽證還要五塊錢?

大哥跟安夏說:“你就給吧,不然他們邊檢的人事情多的很,說你的護照有問題,把你晾在一邊,有時候要待三四個小時。”

“但是他們沒給啊。”安夏指著兩個金發碧眼的外國人,他們的護照裏什麽都沒夾。

大哥嘆了口氣:“就是欺負中國人唄。”

安夏不願意給,越南邊檢把安夏的護照往抽屜裏一扔,說她的護照有問題,要等人過來查驗後才能放行。

讓她站到旁邊去,然後叫:“下一個。”

安夏打電話給越南領事館,領事館工作人員表示:“我們的人絕對不會向過關的人收錢,一定是有什麽誤會,請你耐心與他們溝通。”

然後,就掛斷了電話。

大哥見狀,趕緊遞上十塊錢,跟邊檢的人說:“她是我侄女,第一次來,不懂事,見諒見諒。”

然後邊檢的人才把安夏的護照從抽屜裏拿出來,扔到桌上,嘀咕了幾句越南語。

“胳膊擰不過大腿,不要跟他們較勁,你要是錯過了這趟車,下一趟就得是明天才有啦。”大哥把護照遞給安夏。

安夏收起護照,要把大哥替她給的錢還了。

大哥縮著手,不肯收安夏塞過來的錢:“不用不用,就當交個朋友,出門在外,你一個小姑娘,別太犟了,小心吃虧啊。”

道理,安夏都懂,她也算是個識時務的人。但是她知道,就是由於這段時間出關的人都如此,導致之後,中國商人和游客到越柬老,還有非洲出境的時候,百般受到阻撓,被變著法兒的要錢。

各國邊檢都認識到:中國人好欺負,喜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這種習慣養成之後,直到2019年,還有中國人因為不願意在泰國機場被邊檢欺負而被打。

“哎,養成習慣就麻煩了。”安夏說的是心裏話。

走出關口,踩在越南的地面,大家開始紛紛換錢,此時一塊錢人民幣可以換3500越南盾,安夏想吃點東西,她蹲在水果攤前,對著大媽問了一句唯一會的越南語:“包妞典?(多少錢)”

大媽是個實誠人,回了一句越南語。

安夏懵逼了。

大媽頓悟,她稱了幾個蘋果,看了一眼秤,從錢包裏摸摸索索找出幾張越南盾,比劃給安夏看。

安夏明白了,意思是:這麽多蘋果,要這麽多越南盾。

看看其他人,基本上也就是聾啞人瞎比劃。

數錢,在越南真是一個痛苦的活。

報個數出來,安夏的腦子裏還得先劃掉三個零,再除以35。

從東興出關,往河內還有一段路,車主召呼著剛出關的人上車,大哥手裏抱著一袋桔子,遞給安夏一個,熱心地向她介紹:“1979年這邊打得可激烈了。”

“越軍進了憑祥,站了幾分鐘。我們的人進了諒山,站了幾分鐘。然後大家都宣布自己已經攻入敵國國境,大獲全勝,就此撤軍,不打了。”

“這麽隨便的嗎?”

安夏對這段歷史只知道開頭,以及看過《高山下的花環》,還有某點文學網上關於這段歷史的全部下架了,不管是不是正面描寫。

連《芳華》裏都只敢影影綽綽地寫了個年份,當時安夏在電影院裏看的時候,還有不少人奇怪:“這是打的什麽仗啊?抗美援朝不是早就結束了嗎?”

到最後居然是《鬼吹燈》的,讓更多的年輕人知道得多一點。

因為主角胡八一就是在越南違反了軍紀。

早上從東興口岸出發,到河內已經是中午,安夏請大哥吃飯。

“哎不用不用,我怎麽能讓小姑娘請我吃飯,我請你。”

“出門在外,交個朋友。”安夏笑著說。

越南在獨立之前,是法國的殖民地。但是又因為離中國非常近,所以,整個河內就流動著一股子奇妙的中法結合的氣息。

滿街都有小販推著三輪車,車上放著方型的爐子,爐子像抽屜似的,可以一格一格的拉出來,安夏起先以為裏面賣的是烤紅薯,湊近一聞才知道賣的是烤三明治。

還有蹲路邊喝的法式咖啡攤,一堆人蹲路邊喝咖啡的樣子,跟成都青羊宮喝茶的人也沒什麽區別。

在河內請人吃頓飯,相比於國內是真便宜,身姿曼妙的老板娘穿著越南的國服「奧黛」在店裏忙活。

奧黛看起來像旗袍,衩開得比旗袍高很多,一直到腰。但是她們穿褲子,所以也算不得耍流氓。

“穿這衣服幹活,不怕弄臟啊?”安夏好奇。

大哥露出了奇怪的笑容:“不穿這身衣服,生意怎麽好呢?”

哦,好的,有道理……跟灣灣的檳榔西施比起來,老板娘也太保守了。

吃飯的時候,安夏問大哥有沒有聽過「中國貨」這個平臺。

“哦,知道知道。”大哥連連點頭。

“那你沒有想著先從中國貨上找供應商嗎?”

“自己找,不是可以更省錢嗎?”大哥笑道。

有道理!

安夏出於好心,提醒大哥,越南工人的業務素質堪憂,他最好考察清楚了再決定投資。不然不是花錢雇工人,而是花錢請大爺。

大哥笑了:“沒事,我考察過了,大不了,我多給他們一點工錢。”

“其實吧……有些時候,不是多給一點工錢就行的。”安夏想起了她那悲催的剁椒供應商。

是采購方給錢給得不夠多嗎?

可是他們就是寧願花時間械鬥,也不願意好好地把剁椒先給做出來。

越南是儒家文化圈,宗族觀念也很重。

哪天木材廠忽然人去樓空,轉頭一看,工人都在跟另一個家族火拼,稀裏嘩啦死了一地,沒人來上班,交不了貨,那豈不是很冤。

對安夏的提醒,大哥表示很感動,以及——“我在越南有朋友,他娶了一個越南的老婆,對這熟得很。”

行吧,安夏舉起手裏的冰法式咖啡:“那我就祝大哥生意興隆,財源廣進。要是以後生產順利,可以到中國貨去開個店,讓你的地板賣到更多的地方去。”

“承你吉言!”大哥也舉起咖啡,跟安夏碰了個杯。

飯後,大哥前往廣平省洞海市,準備開啟他的致富生涯。

安夏在河內找到之前有過往來的越南商人,討論現在越南喜歡進口中國的什麽東西。

回答:“水稻的種子。”

越南商人還給安夏看了看當地最受歡迎的米長什麽樣子。

安夏一眼就認出,那玩意兒是非常不受中國家庭主婦待見的「中熟米」,不好吃是它的原罪。

但是出飯率高,加點水煮煮,比味道好的米能漲出更多的飯來,家家搶著買。

到1988年左右,許多大城市的主婦們就拋棄了中熟米,非必要不中熟。

目前在越南,喜歡的人不少,高產是它的榮耀。

遺憾的是,現在國內還沒有完全取消糧票制度,安夏覺得自己搞不來大批水稻種子這種東西。

不好吃的水稻種子也弄不來。

安夏問道:“除了水稻之外,還有什麽東西是受歡迎的進口貨?”

“還有電話機。”

這個安夏是知道的,從「中國貨」平臺上的銷售數據上看,有不少公司向越南出售電話機,生意還挺不錯。

從數據上看,雙方進行的進出口貿易,進行的都是沒有什麽技術含量的最基礎的農產品和工業半成品。

安夏又向他打聽起關於越南木材的問題。

這位商人向安夏大吐苦水,安夏才知道,為什麽越南木材這麽好賺,但是來做的人不多的原因。

木材產地的位置,非常的偏僻,訓練有素的勞動力不願意去,只能招募當地的農民。

真的是純純的農民,只會揮著鋤頭幹農活的那種。對於各種工業機器一竅不通,更沒有什麽標準化流程的意識。

其次是安夏也擔心過的事情,一個村子就是一個宗族,招募到的人往往就是一個大家族的人。

這種吧……除了當毒//販能團結一心之外,幹其他的啥事都沒優點,他們並不會因此而努力工作,只會比著躺平。

而且家族裏有個婚喪嫁娶,身為家族的一員能不參加嗎?

誒……全工廠都要請假去參加,還有人幹活嗎?

然後就是天氣問題,越南天氣一會兒暴曬,一會兒暴雨,對木材來說,這是致命的問題。除非工藝上能有效解決,否則,生產出來的木板都不合格。

基本上,這位越南商人對木材生意的看法就是:“除非種著木材的山頭是你家祖傳的,你家世世代代就住在那裏,在村民中說話頂用,否則,快跑。”

安夏想起那位好心的大哥,還有他那娶了當地媳婦的朋友……希望他一路平安。

從河南一直到西貢,在1976年,西貢已經改名叫胡志明市,不過許多人還是喜歡叫它西貢。

越南的北方就跟中國一模一樣,到處都有寫著中國字的牌坊,比如「白馬不靈祠」,「五行門」。

過了會安,就逐漸的法化。

到了西貢,就到處是法味兒了,在這裏,安夏發現了河內商人沒有發現的商機——這裏的工業,或者說,是制造業非常發達。

中國摸著歐美過河,越南摸著中國過河,他們1986年也開始了越南版的改革開放,大力發展制造業。

他們工人的工資比現在中國工人的工資還要低許多。

安夏手上除了研發之外,還有生產。要是越南能把產業鏈最低端的接住,對紫金來說能省不少錢。

她滿懷著期待去幾個工廠轉了一圈,大失所望出來。

在中國,上回那個掃條形碼掃不出來,不知道要稍稍把碼側一側的快遞站工作人員大概屬於千分之一的水平。

在越南的工廠,這種人大概是十分之一。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跟法國人學的,工廠的管理一言難盡,工人在廠裏的日子過得那叫一個舒服,中國工人能加工出五十件合格零件的時間,越南人加工出了三十件,還有十件是不合格。

安夏頓時明白,為什麽之前看到有國家把工廠移到了越南柬埔寨,然後又默默地移回中國。

去車間轉一圈,真是能把活人氣死,死人氣活。

也就服裝廠能稍稍快樂地活著,畢竟扣子松了,大不了顧客罵罵咧咧地回家自己再補兩針就行了,電子元器件要是虛焊,那就是直接斷氣,得上門維修。

更關鍵的是,越南不是全產業鏈,電子廠的原材料……全部是從中國來的,生產完了,再進口回國,一進一出,就得交兩道關稅。

安夏想起自己在斯裏蘭卡旅游的時候,沖著「錫蘭紅茶」的名聲去了一趟茶園。

結果她發現,烘茶葉的設備是中國來的,裝試飲茶的杯子是中國來的,裝茶葉的鐵罐子是中國來的,裝著鐵罐子的紙盒也是中國來的。

本以為好歹茶種是本土貨,結果茶園主人驕傲地說:茶種是許多年前從中國來的。

斯裏蘭卡好歹出了土壤和氣候這種不可覆制的東西。

越南就出了能把人氣死的人力。

算了,現在中國的人工也很便宜,沒必要用越南生產元器件。

不過由於他們現在在大力發展制造業,所以需要大量的設備。

他們自己並不能生產設備,這些設備還是仰仗進口。

目前各國公司已經在努力了,從進出口貿易數據上看,中國公司還不夠積極。

安夏跟幾個機械制造公司的人打電話拜年的同時,也順便問了問他們為什麽沒考慮往越南賣設備。

對方的態度十分相似,大吃一驚,然後問:“越南也要設備?”

現在國與國之間的商業情報信息著實太不透明了。

不然也不會在許多年會,翻翻不少大佬們的成名之路,開局都是:“xx去旅游(探親),路上意外聽說……”

一句話:“這個時代只有社牛才能獲得商機。”

比如像安夏這種人。

對悶著頭不愛跟陌生人瞎侃的人,就非常不友好。

安夏覺得不應該是這樣的,畢竟不少社恐做的東西是真不錯,質量好,價格優,因此被時代淘汰太過可惜。

安夏憑自己的本事,在西貢三天的時間,一口氣拜訪了十五家工廠,並推銷了她的「鴻雁」和「中國貨」,歡迎他們隨時提供需要的東西和想賣的東西,互通有無。

除此之外,她還拜訪了當地的幾個中國商會。

浙江人民、福建人民和廣東人民是真的喜歡抱團,到很多個國家,能跟這三個省的商會搭上關系,後面很多事情都好辦了許多。

他們答應給安夏提供當地的報紙信息。

不僅是越南,全球的商會之間是互通的,安夏可以獲得更多的商業信息。

做為交換,安夏也要在「中國貨」平臺上,提供給他們優先采購權。

不同國家的商會會長,以自己所在國家的文字,擬定了消息往來合同,傳真到西貢,等待安夏簽字。

好了,問題來了……安夏不識字。

合同一份是中文,一份是所在國家文字。

安夏拿起一份來自希臘的中國商會聯盟的合同:“我認識好幾個字母,是西格瑪,歐米迦,阿爾法,德爾塔……”

好棒耶,感謝數學課。

除了希臘,還有西班牙、意大利……反正,沒一份合同是認識的。

安夏只能找公司的法務,先確定中文版的合同沒有問題之後,再要求各個國家的商會,找到當地的公證機關和翻譯機構,確定中文版與當地文字在法律上的表達一致,然後再簽字。

麻煩是麻煩了一點,不過總比啥都沒有強。

安夏回國的時候,已經是大年初八,工廠還沒覆工,公司已經開始上班了。

信息與技術部已經收到了第一批來自世界各地的經濟信息情報。

大家都有點懵逼,不知道該幹點什麽。

“是全部放到紫金新聞版上去嗎?”紫金論壇的管理員問道。

安夏搖頭:“那怎麽行,這可是我們用利益換回來的!得加錢!”

“啊?”管理員不明白,這些不都是從國外的報紙上獲取的公開信息嗎?

這還要收人錢?

有人願意買嗎?

安夏指著一則已經被翻譯成中文的消息,問管理員:“這個,你看出什麽來了?”

“計劃今年將對從中國進口鞋子的數量予以限制,提高關稅。說明生產鞋子的出口工廠要減少產量?”

安夏點點頭:“這是其一,還有,提高關稅的對象是完整的鞋子。但是,如果進口的產品只是鞋面,或是鞋底,就不在提高關稅的範圍之內。”

“可以分開出口之後,在當地組裝?”

“對,算是一個思路。至於怎麽逃避關稅,是這些公司的事,他們提前知道這件事,就可以提前做好生產安排,不至於生產了一堆之後,才突然收到提高關稅的消息。”

安夏看著信息技術部的員工,對他們說:“拿出你們對論壇信息的敏感度,對收集來的這些信息進行篩選,我們可是要拿去賣的。”

第一次進行篩選的時候,員工們還有點不適應,有些信息沒什麽價值,有些有價值的信息被漏掉了。

安夏讓他們學習了一下國內各省經濟信息中心對外提供的消息與數據,再讓他們重新上崗。

“現在可以了,嗯,應該可以拿去賣了。”

賣信息這種事情,其實沒有想像中的那麽難。

自古以來,大俠要向酒樓小二打聽消息,中外都喜歡打聽藏寶圖,追求姑娘的男孩子想盡辦法打聽姑娘喜歡什麽。

只要抓住買家的心理,就能成功。

紫金公司的銷售部員工,連王致和臭豆腐、臭鱖魚和酸筍都能讓他們賣往中國的各個城市,賣有用的信息更不在話下。

計劃賣出的第一份情報是關於鐵礦資源。

安夏給它定的價格是五千元。

銷售部的員工有點慌,他們都覺得安夏太貪心了,從報紙上摘下來的信息而已,就算加上翻譯費,也最多就賣五百塊錢差不多了。

五千塊,就十頁紙,其中還有起碼四頁都是圖,怎麽會有人要啊。

“安總,這個價格,是不是太高了一點?”

“高?我還覺得低了呢,國內現在有哪個公司能像我們一樣,第一時間拿到最多三天前的全球信息。

你們不要覺得,是報紙上的公開信息就不值錢。

你們知道大慶石油的消息是怎麽洩露的嗎?

日本人就是看著報紙上的一張王進喜的照片,就判斷出大慶石油的位置、環境,以及采油需要的設備參數,他們備著剛好合用的設備就來啦!”

紫金銷售部的員工有一個好處,心裏不認同,但還是會忠實的執行。

就是執行的時候,缺了一點信念感,跑了幾家冶金相關單位,都沒跑下來。

此時,是華北銷售經理姜華卷起了袖子,扛下了責任。

主要是因為此時公司此時說還有一個外派銷售總監的好職位,空懸待主。

西南區的軒轅超勇太無恥,春節期間居然還去跟銷售小組開會。

安總突然臨時要他搞定從印尼進口椰子的事,他居然兩天找到人,三天拉上雙方談意向,五天就完成了合同的簽訂。

誰不喜歡這樣的下屬。

再這樣下去,這職位,豈不是要跑到他手上去了嗎!

不行,無論如何,也得蓋過軒轅超勇一頭。

姜華不認識賣椰子的,但是他認識倒騰礦產和冶金設備的。

他篩選了所有可能會買這份消息的公司,然後指揮手下員工,一家一家的跑,銷售的風格就是:

“你想知道寶藏都藏在哪嗎!給你ne piece f 信息,擁有它,你就能擁有海賊王的一切。”

雖然誇張,但有效。

現在房地產業井噴發展,對鋼筋的要求居高不下。

沒有鐵礦石,就沒有鋼筋。

從國外進口鐵礦石,是國內賣鋼筋企業的剛需。

姜華以六千塊的價格,把這份消息賣出去了。

對方對姜華感激連連,表示——“及時雨啊!我們正好要跟澳大利亞人談呢,要不是有這個消息,我們就要被宰了。”

除了六千塊,他們願意長期付費,購買紫金科技的全球冶金礦業信息。

第一筆不僅賺到了零售的錢,玩家還想交費開年卡vip,這讓安夏覺得很開心。

姜華的經驗迅速得到推廣,市場部也在用力推廣紫金科技提供的信息,會給企業在決策上帶來什麽好處。

安夏不僅僅滿足於點對點的行業信息。

公司找到國際經濟、國際形勢的專家,根據行業信息進行解讀。

現在高端信息有兩個版本在售:

專家解讀,行業研報:五千塊起步,兩三萬常見。

被篩選過的信息:五千塊到七千塊不等。

除此之外,安夏知道,有些事情,得讓人刻進dna裏,很多人小時候看到過什麽,聽到過什麽,往往會伴隨著他們的一生。

就像很多人小時候玩汽車模型,長大買車的時候,往往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這個品牌。

所以,她設立了一本給普通人看的周刊《紫金商情》,定價:兩分。

就連這兩分,都不落在紫金科技的口袋裏。

它是全部給報刊亭老板的,讓他們願意把《紫金商情》擺在報刊亭裏賣,願意積極跟來買報紙的人推薦一下。

安夏一開始打算掙的就是廣告錢,那點訂閱費,算什麽。

剛開始的時候,還有人覺得太虧了:“咱們用的紙和印刷費,還有請的調查員的工資也是成本啊,咱們這周刊又不是毫無價值的,定價個一毛也能賣掉,咱們跟老板三七開,七成給書報攤老板……”

現在東部地區的物價,差不多是一碗餛飩一塊錢,一瓶沙示汽水七毛錢,一個花臉雪糕五毛錢,公交車票從一毛到兩毛不等。

一毛錢真的不算什麽,許多城市的日報晚報已經賣兩毛了。

但提價的這個建議,還是被安夏否了。

“我們需要的是鋪量,要讓我們的周刊盡快被大眾看到,被大眾接受,量上去了,才會有廣告收入。”

第一批印刷的是《紫金電腦零配件商情》,公司派出大量兼職調查員,對各大城市的電子城,電子一條街的物價進行暗訪。

現在電子市場裏的價格魚龍混雜,同品牌同規格的一片cpu,街東頭可能賣兩千塊,街西頭可能賣五百塊。

到底是街東頭奸商坑錢沒商量,還是街西頭賣的是假冒偽劣?

會談的人,也能輕易把街東頭的價格談到五百塊。

不會談的人,只能默默吃大虧。

正常價格到底應該是多少?

砍價太難。

對於消費者來說,這本周刊,來得正是時候。

對於開高價的商家來說,就不那麽友好了。

一天早晨,《紫金電腦零配件商情》編輯部的主編收到一個員工的辭職信。

“我……我害怕……”年輕的員工說。

原來是這位年輕的員工昨天接到一個電話,裏面的聲音兇神惡煞地對她說:“你們這個破周刊,要是再敢發行,我就把你們都砍死!”

安夏得知消息,眉毛微動:“喲,這是沒了王法了?”

她報警的同時,也在報紙上造勢:“為了維護廣大消費者的權益,《紫金商情》編輯慘遭不良商販威脅。”

打電話的這個人,其實也不是什麽專業,就是一個喜歡賣高價零件的電子城小攤主。

打威脅電話的時候,都沒想著要藏著掖著,甚至是用自己手機打的。

直到警察上門,他還一臉茫然,不知自己犯了什麽事。

愛賣高價的奸商想抵制,但是另一批價格正常的銷售商很高興,生意比以前好了許多倍,很多客戶是拿著《紫金商情》摸上門來的。

“最近還有威脅電話嗎?”安夏躍躍欲試,能把一個贏利的公司打造成為民請命的形象那可真是技術活。

有人威脅,就是大好的宣傳。

反正《紫金商情》跟紫金科技其他部門在同一棟高樓裏,樓下保安根本不會輕易放外人進來,無法實際威脅到員工的人身安全。

“沒有。”主編回答。

“哦……”看來,得另外換一個宣傳點。

主編接著說:“最近,我們接到的廣告訂單,已經超過兩百家了。他們主動提供價格,都不用情報員過去看。”

“兩百家都是四百塊錢那一檔的嗎?”

四百塊錢就是豆腐幹大的那麽一塊,一頁有四十家信息擠在一起。

“有二十家是四百塊的,其他都在五百到兩千不等,有三十家願意出三千塊,還有十家想出兩萬塊包下一整頁。下期的廣告收入,估計能到五十萬左右。”

這個數字,在安夏的預期之內。

消費者習慣性地拿著《紫金商情》來買電子產品。

名單內的攤子,要對比一下價格之外的因素。

對於不在名單裏的,看都不看一眼。

本來還慶幸自己沒被收進去的商家發現風頭不對,急急忙忙求著上周刊,不管價格是高還是低,怎麽著也得先讓自家的名頭露那麽一下。

不然連被消費者看一眼的機會都沒有。

“跟那十家說,再加兩萬,可以給他們放到紫金論壇的計算機版塊的頁底廣告,看他們願不願意。紫金論壇的主要受眾身份背景和消費實力你知道怎麽跟客戶說吧?”

“知道,知道。”

平民版的信息賣到了五十萬。

高貴版的信息早已突破了百萬大關,不光是做進出口生意的,就連只做國內生意的人都向安夏詢問,有沒有國內版的專家分析行業信息可以購買。

不僅國內的客戶想買,國外也有人找上門,說想高價收購國內的消息。

張口單價就是三萬,只要求國內報紙雜志上的公開信息。

《紫金商情》的主編滿懷期待地將這個消息匯報給安夏,以為安夏會誇他牛逼,簽單,然後編輯部可以得到一筆很高的獎金。

沒想到安夏一口回絕:“不行,不賣,你千萬別動這個腦筋。這個錢,看著多,是拿間諜罪換的。”

“啊?為什麽?”

“因為很多雜志是有銷售區域的,不能傳到國外。他們能買到,那是他們的本事,如果是從你手裏傳出去的,那就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了。”

安夏說:“不然,你以為人家為什麽要付三萬?”

“那我們不是還買國外的……”主編覺得如此雙標很不科學。

安夏冷冷地看著他:“你的國籍在哪裏?”

“懂了!”

過了幾天,陸雪回來了,安夏完全沒問他幹什麽去了,就問了一句:“替你接電話的秘書漂亮嗎?”

陸雪眨眨眼睛,似乎在努力回憶,然後回答:“我不知道,我把手機上交之後,就進會議室了。”

很好,算你機智。

又過了一天,安夏在報紙上看到《澳大利亞嚴正抗議我國非法逮捕澳公民xxx》

“喲,這不是獵戶嘛……”安夏對這個名字十分熟悉。

報紙上的內容,是說獵戶有間諜罪嫌疑。

“報紙都登了,這事算脫敏了嗎?能跟我說了嗎?”安夏一向好奇心爆棚,憋了這麽多天,一個字沒問,就是怕陸雪為難。

如今報紙登了出來,她終於忍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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